按照国家规定,到今年11月份,新医改进行曲中的药品招标,全国所有省份必须全部进入招标程序。在这个倒计时阶段,招标、降价、救赎是目前摆在药企们面前的三个敏感热词。
2015是药品招标大年,也是降价大年,目前各省的药品招标正进行的如火如荼,医药企业们纷纷争取进入招标目录,但进入之后却发现日子依然不好过,面临着价格大幅下降,以及医院的再度谈判下压,利润进一步缩水的窘境。事实上,轮番的药价下压是为了在医改中实现合理用药、控制费用的总目标。也就是说改革方、医院、药厂,这三方利益体将在这轮医改中进行版图重构。
如今移动医疗正进行的如火如荼,药企们希望能够打造自己的闭环,实现直接对准消费者的销售。在经受了价格再度下行的压力,一些制药企业开始寻找新的销售途径;然而,这一市场还处在培育期,此时,医药企业的自我救赎前景不明。
仁和药业近日决定其斥资近2亿做的互联网医药平台,在云健康端的续投暂时缓一缓。以岭药企等多数医药电商,都生活在对未来的预期中。
那么在这个各方皆有诉求的境遇中,医药企业眼下的窘境如何破解?
一场迟来的“实力”比拼
在2015的药品招标大年中,中标显然在药企眼里处于第一位,因为保证主市场是药企能继续活下去的核心,而后才有资格谈救赎。在中国医药市场格局中,80%左右的药品销售来自于医疗机构。
据经济观察报了解,在以往,每到招标时节,一些药企就开始奔波找领导,据医药销售人士透露,有的药品为了入围目录、中标所耗费的资金达50多万甚至百万。而羊毛出在羊身上,最终这些费用都摊在了药价上,这就使得一些药品价格越招价越高。而今年有所不同,这也是为什么业界将今年称作招标大年,随着国家发改价格司及分管药品价格人士的落马,清廉招标正式启动,中标主要看企业规模、产品质量、销量等综合实力因素。
因此,在这一轮的竞标中,负责招标的企业人士吃透材料、绞尽脑汁计算好应标价才是主要问题。用以岭人士的话说,药企们现在像猴子,为了生存上蹿下跳,内心也更忐忑。
“每天上班,第一时间是赶紧打开网页,看看各省份药品招标的征求意见稿变化大不大。倘若基准品还没出,心中的石头就落了地,暗自窃喜;因为没有基准品就无法计算产品报价,也就意味着不用绞尽脑汁确定报价。”以岭药业人士李俊称。如今进入的第二阶段“招标”,其实是经历了一轮煎熬之后的短暂休憩,“招标”相较于第一阶段的“目录”,让药企们的内心更加煎熬。
2015年是招标大年,也是治理招标乱象、规范管理之年。比如除了传统的招标目录、基药目录、低价药目录外,还新增了急救抢救药品目录及妇科、儿科产品目录。此次招标与以往相比另一个不同点在于,打破了以往对剂型和规格不限制的状况,进一步提升药品质量和有序管理。差异明显的招标政策也迫使药企招标负责人不断适应新的变化。
据医药企业人士透露,以往招标中,只对药品是否适用进行了规范,剂型、品规医院自行采购,未做规定。具体而言,一个药品中标后,由于未对剂型和规格进行限制,五六家制药企业便争相将自己的产品引入医院的采购范围,由于错峰经营,各个企业采取剂型不同的经营和销售策略;而这也使得医院一款药品出现多个剂型,埋下药企竞争混乱的隐患。
在今年药品招标中,为了理顺多个剂型竞争下的企业竞争混乱局面,提升药企的质量和扶持药企集中度,抛弃中小差企业,70号文件提出了新的一品两剂型三常用规格要求。
“现在从剂型和规格上都做了限制,突然缩小范围就预示着部分规格要退出市场。”以岭药业内部人士李俊称,决定哪个规格退出,取决于目录的要求。
实质上,目前临床医疗机构对于药品都实行平台采购,严格禁止任何形式的招标目录外采购和线下采购,从这点看,进入到招标目录是药品临床销售的必经之路。
依据国家7号文(2015年2月28日公布的关于规范公立医院药品集中采购的指导意见)和70号(7号文补充文件)招标规定,分类采购,分步实施的指导思想,如果企业的产品未进入到所属类别目录,就意味着失去招标的机会,无法获得进入到临床销售的门槛。
在招标目录制定过程中,国家对目录又新增很多限制,在药品的销售范围、替代方式、降价标准、用药规则方面又做出了进一步的细分和要求。“光这些材料的准备期就非常头疼,不仅看着自己碗里的,还要看看别人家的情况,绞尽脑汁的计算出大概得失率才敢出手。”李俊称,在满足了这些疑问后,还要按销售情况列举常用规格,而这也使得企业的竞争出现白热化。
“前三种规格入围了,那另外的就要退出市场。”李俊称,通常在入围这一环节,很多企业的产品就会面临死掉的危机,如河南一家企业在一个省份有6个产品没有跨过门槛,那么意味着该企业的销售将出现严重滑坡。如果以此计算,一款心脑血管用药,如果企业在河南未入围目录,那么其的损失将以千万计。
药企利润摊薄的背后
但是入围并不等于中标。进入目录之后,也只能说跨过了一道门槛。接下来就是竞标、中标。而令李俊们失望的是过了第一道门槛之后日子更加难熬。
因为招标的目标除了规范招标市场规则外,最主要的还是“降药价”。
据有关资料显示,湖南省招标中,默沙东制药巨头34个议价品种中,最大降幅为39.8%;辉瑞34个议价品种中,最大降幅已经达到了55%。此次招标,第一轮专家建议价格直接在投标指导价的基础上砍掉50%;有的专家不考虑企业给出还价理由,第二轮建议价仅在第一次建议价基础上上浮几毛或者几分钱。
而李俊的产品在这一轮招标中降幅达15%左右,“已经是充分竞争过的产品,利润没有那么多了。”他感叹道。
随着湖南招标价格的下压,依据70号招标文件左右城市的联动,李俊称内心十分煎熬,因为其他城市的价格将在比拼下再度下降,虽然目前其他省市未开标,但在这一程序的演变中,李俊已经感觉到部分地区因为价格太低只能弃标。
如果弃标,此时的入围目录已经毫无意义。但如果直接放弃入围机会,企业会不甘心。而在多位药企人士聊天中,他们不甘心的是此次医改中对药价的轮番改革。他们认为,医改落到了药改上,没有落到服务者医院头上。“自从2009年新医改开始,第一刀就切在了药价上,全国几乎普降40%。”一位药企高层称,接下来,各地区增补药品,改革试点城市零差率售药,再度对药企挤压,药企的日子越来越难过。
或许,在改革中,改革方、医院、药企,这三方的利益因为药价的降低而不得不重新“核准”。
据接近卫生计生委的人士称,2009年国家基本药物制度实施时,在招标时挤出了部分药价水分,现在则继续挤压,可以让患者用药消费得到理性回落;同时,缓解医院以药养医的弊病。
处方药在医保目录内,虽然报销比例不同,但如果患者使用,在患者自己支付的基础上,财政也将负担一部分。高药价,显然对患者和财政来说都是负担。
据今年2月发布的《中国医疗卫生事业发展报告2014》指出,近3年我国卫生总费用平均增长速度达到13.20%,为同期GDP增长速度的1.62倍。这也就意味着,如果不能控制当前医疗费用过快增长,势必会使政府财政、实体经济背上沉重的负担。
从改革方来说,提升医保资金使用效率是当务之急,那么药价自然是重要突破口。同时,医保限额也对医院用药进行了管控,据部分医院人士透露,今年以来分配到科室的医保定额下降了20%左右。
另一方面,对于医院来说,财政补助不足的情况下,只能希望药企再提高返点。作为利润受损方和药企的上游,医院自然也要“暗度陈仓”。
在以往的药价链条中,以普药为例,药企的利润约占到20%左右,医院约占到25%左右,中间的代理商、配送等环节占40%多。随着2009年的招标压价,并实行统一配送,中间环节甚至一半以上的水分被挤出去。而事实上,这一轮中,受重创的大部分为中间代理商,在医改试点城市,取消药品加成的地区,企业被医院要求提高暗补,至此企业的利润被摊薄。
如果分析医院的收入结构,其10%的收入靠财政补贴,将近90%的收入来自于药品收入和医疗收入。也就是说医院一半的收入来自于药房的处方药。在这轮改革中,由于医院被取消的加成部分损失,而地方政府补偿迟迟不到位,就会导致部分医院出现运营困难的局面。“在这种情况下,医院需要继续运转,那就得想办法。”一位试点改革中的医院人士称,他们也很无奈,但是还没有找到一个完善的解决措施。在医院与药品的链条中,药企是下游,而解决医院困难的最大希望是下游。因而提升医院收入只能来自于药企身上。
据2013年公立医院改革试点调研显示,地方补偿不到位是掣肘改革的主要因素。
或许,如今的药品价格下降格局中也预示着曾经利润空间较高的药价,伴随着政策的管控正在理性回归。而在回归过程中,国家财政、医院、药企的利益将得以重构。
自我救赎
利益重构也意味着多方博弈,此次招标中也有部分企业率性弃标而去。他们认为即使没有中标,也可以寻找其他销售渠道,那时价格还可以有回旋余地。换句话说,部分药企们还担心如果硬着头皮低价中标,万一供货方面出现滞后,其他产品也将被清理出该中标省份,“现在的政策很严格,以前没有及时供货,药企所供应的医院还可以重新补货,现在则不行了,药企需要第一时间承担责任,甚至波及该企业其他产品的销售。”一位药企人士称。
药企80%左右的药品销售来自于医疗机构,随着招标的推进这一途径已非看上去那么美。事实上,促使药企们寄予开辟新销售渠道的是网上售药的开闸。自从去年年底,有消息称网上售药目录正在制定,并随后征求意见,但出台的声音很多,至今却一直未见真实举动。
据接近国家药监局的人士称,终将会出台,只是有些问题需要理顺才行。
如果此举最终成行,或许企业利润下降20%左右的境遇会得到些许扭转。那么,在一连串的政策管辖和时代的发展背景下,药企们的救赎之路是互联网。而这一救赎之路,事实上也只是适应于部分企业,如以岭、仁和、天士力等药企,其部分的主力在大健康、OTC领域,此类产品的销售不依赖于医院。而相反,大健康类产品较少的企业,则销售主要依靠医院,因此,该类企业只能尽量维持原有市场。
半年前,仁和药业斥资近2亿打造了互联网医疗平台,一个端口为慢性病管理的云健康平台,一个端口为网上售药的平台。“在国家层面推行互联网+行动计划后,进一步推动移动互联等新技术与现代实业的结合,互联网+医疗将迎来更大的发展机遇,互联网正在向医疗产业链的各个环节深度渗透,传统医疗企业开始逐步转型,资本热情地拥抱互联网医疗,整个市场将打破固有的格局,呈现一个全新的发展模式。”仁和药业董事长杨文龙对经济观察报称。
而事实上,杨文龙对互联网医疗的理解,也反映着行业内普遍的观点。在传统格局失意的药企们希望在新领域重拾信心。
包括以岭等药企耗斥巨资打造线上云平台,同时在打造线下体验中心。依据以岭的设想,未来线上做销售,线下提供服务,实现线上线下的结合。同时,通过对线下的服务,实现自己领域内的闭环,也就是抓取客户群。“互联网是大势所趋,必须赶紧去卡位。”以岭药业一位高层如此描述对互联网的决心。
然而,在他信心勃勃的背后,是花巨资搭建起的互联网医药平台仍在持续的投入中,盈利之时却未有预见。
虽然这样,他们还得一方面忙着卡位,一方面忙着应标。
事实上,包括仁和等药企在内,其设想同样是实现闭环。在此轮的互联网医疗发展中,闭环将客户群团结在自己的药盒子里几乎是自我救赎之路中,最富胜算的举措。
如果从产业链角度剖析或许就会很容易理解,药企生产药品,直接消费者是老百姓,以往80%的销量是在医疗机构完成,如今伴随着价格的不断下压,以及医院药占比的管控,使得药品的销量逐渐萎缩。以往此种情况下,消费者围绕在医疗机构身边,即使药企不满医疗机构的调控,但也只能将就。
如今,当药企们实现互联网发展,线上卖药、线下做慢性病管理,抓取到消费者后,逐渐形成自己的服务群体。此时,或许医药企业可以自信的一点是,“降的太狠不陪你们玩了,我自己玩去。”
医药企业走向互联网,事实上去年就已经出现,只是去年的高峰势头大都停留在第三方合作中,如部分企业与移动医疗、医药类公众号、APP的兴起,以及如春雨医生等与医药企业的试探性合作等等。
因此,很多人说2014年是移动医疗元年,大概20亿到30亿人民币市场规模。2015年开始,伴随着众多工业企业的加入,移动医疗增速开始明显加快,移动医疗业内人士分析,预计到2018年时移动医疗市场会接近200亿人民币。
而如果将200亿人民币放入整个医药市场是一个什么概念?中国医药市场,处方药+OTC是13000亿,医疗服务市场接近2万亿,200多亿在市场中是很小的一部分。但移动医疗商业模式却是医疗界心照不宣的担忧焦点,因为,当各企业形成闭环后,部分在医疗机构的消费者将被企业的服务模式锁定并划走。那么届时,200亿的市场规模将会被迅速,且大幅度超越。
当然,这在目前来看,虽然是即将实现的市场情形,但还需时日。而目前,“药企们就像开着凯迪拉克跳上玻璃路的农民,眼睛看到了希望,满腔热情,但眼下境遇却很尴尬。”一位移动电商人士称,传统药企们,不懂互联网,眼下更多的是学习。
因为,闭环并不那么容易形成,一方面在动医院的奶酪,而历史形成的就医习惯使得患者只相信医院,另一方面药企在已经投入巨资的基础上还需要培育市场认知。如果这一现状放在企业集团层面来说,“企业面临的是一方面药价的进一步下压,一方面还需要硬着头皮找出路,虽然目前只是卡位战,但也只能积极响应。”李俊称,在政策层面,高层也希望破除医院的垄断,并将常见病放到社区,且提升保健意识降低生病几率,而减少医疗费用支出。
事实上,在这一层面,医院也有意向将常见病放在下级医疗机构,因为在卖药不赚钱的背景下,医院只能通过医疗服务和技术来提升收益。而这对于企业来说,是改革中一个有利于自身实现格局重构的机遇。
据一份OTC调研报告显示,大健康类产品越来越多。目前,各类药物大约为1.5万种,目前OTC的产品已经达到4727个。在所有的OTC产品中,处方药+OTC的双跨产品达2300多个。李俊认为,这一趋势说明,药企们早已经在悄悄自我救赎了。